今年我们每个月都请古致平博士给我们团队授课讲关于高净值客户沟通与财富传承等专业话题。课程间当然就有同事会时不时提问。
有同事就站起身,拿着话筒,blabla开始完整地把自己介绍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几位潜在客户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讲各种“我觉得”。最后,他到底想问什么呢?没错,这是全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的疑问。
我在老喻那边也看他提过狄拉克教授的一件轶闻。
一次演讲结束后,进入了提问环节。观众席中一位年轻人站起来说:
“狄拉克教授,我不明白黑板右上角的那个方程式。”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尴尬而深长的沉默。狄拉克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过了片刻,主持人感受到了现场的尴尬气氛,便介入进来。
“狄拉克教授,”他催促道,“您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吗?”
狄拉克终于打破了沉默,平静地说道:
“那不是一个问题。那是一个陈述。”
没错,其实很多人所谓的“提问”,他并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在陈述自己。这其实是我们从小到大教育中,缺失的重要一环:提问。
普鲁士教育的本质是培养流水线工人,如今更好听的说法是:工程师或白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执行、汇报,而不是提问,更不允许质疑现有的流程和制度。
所以,在我们的教育中,基本上是不存在“批判性思考”这种东西,于是也不存在通过提问的方式和老师进行辩论,从而搞懂一个知识点。
在课堂上,老师通常会怎么和学生对话?你们听懂了吗?没听懂的可以举手提问。
你看到了,没听懂的人可以提问,你怎么可以没听懂?是不是说明你笨?为什么其他人没举手?
那你还会举手提问么?于是,我们逐步丧失了提问能力。
如今,当我们在会议上,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提问权利时,很多就和上面这两位的情况一样。
他们的“提问”,本质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倾倒”。真正的目的并非寻求答案,而是渴望被看见、被聆听、被认可。每一个“我觉得”都是在展示自己,这时他的眼中是没有其他人的。这浪费了所有在场者的时间和注意力,是一种沟通上的“污染”。
听狄拉克教授讲课的年轻人说的:“我不明白”,这只是描述了一种内在状态,而不是一个可操作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应该是:“请问这个方程式是如何推导的?”或“这个方程式在这个理论中代表了什么物理含义?” 这样,演讲者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会正确的提高质量问题,也是一种负责任的社交行为。
这对于大部分普鲁士教育出来的我们而言,其实非常难。因为它要求提问者完成信息加工,将自己的困惑(“我不明白”)转化为一个外人可解答的、结构清晰的问题。这体现了对他人时间和认知资源的尊重。
但是,如果我跟我开头提到的这位提问同事沟通,他很可能会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觉得,之所以讲那么多,是希望期望古老师能够充分了解他的情况,从而更好地回答他的问题。
站在他的角度,确实没错,因为他使用的是“高语境沟通”,他通过表达冗长的故事和感受,想让别人“揣摩”出他在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可是,大部分教授以及企业家,他们时间和精力非常宝贵,多半会成为“低语境沟通者”。他要求信息精准、明确、直接,剥离一切情感和背景噪音。他的世界是由数字和逻辑构成的,那里不需要“我觉得”,只需要“它是”。
我自己在接到电话时,就会清晰告知对方两件事:第一,我现在是否方便说话;第二,你直接表达找我干嘛?不要寒暄。
你或许会觉得,这样“低语境沟通”很不近人情啊!很低情商啊!非也。这是两种沟通模式不同而导致的撞车,有些沟通是可以交流情绪的,但在“Q&A”的场合,追求高效率沟通才是对所有人时间的尊重。选择这种沟通模式,恰恰体现的就是高水平的认知。
之后,我们自己在拿到话筒后,务必提醒一下自己:
- 对他人的尊重,体现在你如何预处理自己的思维,再呈现给对方。
- 真正的智慧,在于有勇气和智慧对噪音保持沉默,只为真知保留通道。
- 有效的沟通,是一场需要双方共同遵守规则的合唱,而非一个人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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